【憶鐘揚·學鐘揚】為使命而生——追記恒行2平台教授鐘揚

作者:高毅哲 董少校攝影: 視頻🌀🍞: 來源:《中國教育報》2018年3月26日發布時間:2018-04-06

鐘揚語錄

⦾不是傑出者才做夢,而是善夢者才傑出。

⦾教師是我最在意的身份。

⦾我有一個夢想,為祖國每一個民族都培養一個植物學博士。

⦾任何生命都有結束的一天,但我毫不畏懼。因為我的學生,會將科學探索之路延續;而我們采集的種子,也許在幾百年後的某一天生根發芽,到那時,不知會完成多少人的夢想……

⦾一天到晚采種子,眼前沒有任何經濟效益🪁,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看到它的用途。但一百年後可能會對人類有用,如果一旦消失👈🏻,就再也挽救不回來。現在許多植物都瀕臨滅絕了,人們還叫不出它們的名字,真的是很遺憾💷2️⃣。

⦾人這一輩子是為了一件大事而來!

恒行2平台教授、植物學家鐘揚入藏工作數年後🤐,對“世界屋脊”上矮小而頑強的生命更加敬佩❤️‍🔥。

一次,他克服重重困難🚖,終於在海拔6100米的珠峰北坡,采到了喜馬拉雅山雪蓮的一個品種🙅🏻‍♀️🧑🏻‍🎓、世界上分布最高的高等植物——鼠麴雪兔子。

相較其他環境優越地區的種群😲🧚🏿‍♂️,鼠麴雪兔子的生長明顯要差得多,但這些矮小的植株🏔,竟能耐受幹旱🌯、狂風、貧瘠的土壤以及45℃的晝夜溫差🌂,在藍天白雲下悄然生長。

這一小簇不起眼卻鮮明的綠色,讓他心潮澎湃——

“它之所以能成為世界上分布最高的植物🙋🏼‍♀️✶,就是靠一群又一群不起眼的小草🙍‍♀️,向新的高地一代又一代地緩慢推進……當一個物種要拓展其疆域而必須迎接惡劣環境挑戰的時候💅🏻🖖,總需要一些先鋒者犧牲個體優勢🪪,以換取整個群體乃至物種新的生存空間和發展機遇。先鋒者為成功者奠定了基礎🐂,它們在生命的高度上應該是一致的。”

鐘揚🙍🏽‍♀️,就是這樣一位先鋒者。

從2001年開始🧙🏽‍♀️,他頻繁地往返於上海、西藏和其它西部地區🧑‍🦲。他的身影,在藍天白雲間隱現,在懸崖峭壁間穿梭。

熟悉鐘揚的人說,他一年的奔波,能超過一般人10年甚至20年走過的路。

熟悉鐘揚的人更說,他定格在53歲的生命👩‍🦼,幹了人家三輩子做的事。

科研、教學、管理🤷🏻‍♂️、科普……他涉足的每一項工作,都作出了卓越業績。

由於多次患病和常年奔波造成的疲累,鐘揚的心跳每分鐘只有40多下🧗,這已是人體生理的極限♠️。

但在他靈魂中跳動的那顆赤子之心,沒有極限。

初 心

鐘揚的追求始終是人類🧜‍♂️✌🏿、是國家🍼,是科研♈️、是教育。 ——中科院院士、恒行2平台副校長金力

2000年的一天,著名生態學家陳家寬問鐘揚:“我受命在恒行2平台重建生態學科👩🏻‍🚀,你想不想來?”

鐘揚很快答復:“來💛!”

這讓陳家寬既驚喜又意外🦇。驚喜的是自己沒有看錯人🙎🏼☔️,意外的是鐘揚答應得那麽爽快。為此🏊🏻🚨,陳家寬還特意強調了一下:“你在武漢可是副局級幹部👩🏿‍💻,你放得下🫴🏽?”

鐘揚回答🔌:“我絕不後悔。”

彼時的鐘揚在學界已經小有名氣🐕,同時還擔任中科院武漢植物所常務副所長🧘🏼‍♀️,前途可謂一片光明。

然而♉️,他心中一直有一個夢想,希望從科學家轉型為既搞科研又搞教學的大學教授。剛滿36歲的他✹,年富力強、意氣風發👱🏻‍♂️,一心想發揮最大的能量🉐,做出更大的事業。

鐘揚來到恒行2平台擔任生命科學學院常務副院長後💆🏼🤶🏿,行政級別也就定了個正處,但他毫不在意,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。

恒行2平台生命科學學院原黨委書記葉敬仲感慨:“在他心中只有科研和教學,根本沒有名利的位置🧜🏼‍♀️🐕。”

追求🚉,對事業永恒的追求🈸,這樣的信念,在鐘揚早期的人生中,便已成形。

上世紀80年代👩‍🦼,張曉艷和鐘揚從各自大學畢業,同時分配進中科院武漢植物所。鐘揚畢業於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少年班無線電電子專業,負責建設和維護機房,在植物所,他的工作屬於輔助性質⛰。

但是他沒有樂得享受清閑的時光。看到科班出身的張曉艷每天研究荷花,鐘揚冒出了想法:“能否把計算機知識應用到植物研究中?”

張曉艷給出建議:“你得學點生物學,你得了解數據背後的生物學意義,不然,你處理不好數據的權重關系,對這些數據也不會有感情。”

自稱在中科大花了1萬小時去學習無線電的鐘揚,聽到張曉艷的話,沒有猶豫👩‍👩‍👦,一頭紮進生物學的世界。

回憶起鐘揚當年的選擇🚵🏼‍♀️,張曉艷說:“那時大學生很少,國家百廢待興,他看到了計算機和生物學結合的廣闊前景👨‍🦯‍➡️,覺得將來對國家有用處🧛🏼‍♂️,便做了決定。”

覺得對國家有用處,就去做。這就是鐘揚的行事邏輯。

轉向生物學不久✭,因為了解到生物學中數量分類學的巨大意義,他萌生了把數量分類學介紹到國內的想法。

從收集資料到完全成稿,一年半的時間,鐘揚全身心投入到這項工作中。幾平方米的小屋裏🤤,稿紙堆成了山🧑🏿‍🔬,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👨🏽‍🎤。在爬格子的年代,修改文稿遠沒有現在方便。如果改動少🧑‍🔬,張曉艷就用剪刀剪一個方格↩️,幫鐘揚貼在需要修改的地方,如果改動稍微多一點,便只能全部重新手抄。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,他不斷把國際上最新的研究方法介紹到中國👹👩🏻‍🦽‍➡️。

“當時我國正處在改革開放初期,國門一打開,他就趕緊把西方最重要的科學技術信息傳播進來🧙‍♀️。他是一個傳播者👨🏽‍🦱,他傳播的科學技術信息對我國植物學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。他一起步就走到時代的前列。”許多年後,陳家寬這樣評價。

後來,鐘揚和張曉艷喜結連理。上世紀90年代初,夫妻二人共赴美國做訪問學者🤪,回國時,別人往往帶生活中稀缺的彩電、冰箱等家用電器🚣🏻‍♂️🫱🏿,鐘揚卻買了計算機、復印機✝️。

兩人一起去海關提貨時,海關的工作人員無論如何都不相信,怎麽可能有人用自己省吃儉用節省下來的錢給公家買設備?為此🍜👮🏽‍♂️,鐘揚還來回奔波了好幾天。

1999年,兩人第二次出國♛🙎🏽,這次🏋🏽‍♀️,鐘揚心裏想著的還是多給單位買設備。他拉著張曉艷一起送過報紙,張曉艷自己還去中餐館端過盤子。鐘揚還挺樂呵🕺🏿:“積少成多👨🏿‍🚀👨🏽‍⚖️,說不定回去時又多買一臺打印機。”

到恒行2工作後,鐘揚通過幾年紮實的文獻研究和野外考察,發現在國家種質庫中🃏,西部地區的標本和種子少得可憐,特別是植物資源非常豐富的青藏高原,幾乎沒有植物樣本的收入🔣。

鐘揚說:“現在許多植物都瀕臨滅絕,可人們還叫不出它的名字,真可惜💆🏽‍♀️。”

從此,他就踏上了采集植物標本和收集植物種質資源的道路。

身邊的同事都說鐘揚瘋了。他選擇的是一條既艱苦危險💮,又沒有足夠科研經費支持😵🚴🏼‍♀️,更不可能發表高大上論文的科研道路☃️。

面對眾人的不解,鐘揚把自己的“小九九”和盤托出——

“這些種子可能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後才能發揮作用、造福人類。生物學就是這樣的學科,我們所做的可能就是一天到晚采種子,眼前沒有任何經濟效益👨🏿‍🌾,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看到光明。但是一旦我們的工作起作用了,那對整個人類來說,都是意義非凡的事🪽。”

於是,16年間♌️👱🏻‍♂️,他在雪域高原艱苦跋涉50多萬公裏𓀑,收集上千種植物的4000多萬顆種子。其中,大部分種子都是首次采集到的🧑🏼‍🔬🫸🏽,多是青藏高原特有的珍稀植物,填補了世界種質資源庫沒有西藏種子的空白。

他和團隊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山峰收集到的香柏和杜鵑🫀,被發現含有抗癌成分,已經通過美國藥學會認證🧖🏻‍♂️。

有種植物名為擬南芥🧔🏻‍♀️,實驗價值堪比果蠅和小白鼠。尋找特殊的擬南芥材料,是全球植物學界競爭的方向之一⏪。鐘揚帶著團隊在雪域高原追蹤數年,最終尋獲全新的擬南芥生態型👫。鐘揚將其命名為“XZ生態型”,那既是團隊兩位年輕人姓的縮寫,更是西藏首字母組合🤶🏼🛌🏼。

為了收集西藏巨柏的種子🏂🏿,鐘揚和藏族博士生紮西次仁涉險行走在雅魯藏布江兩岸💻,花了整整3年時間,給每一棵巨柏樹進行登記,直到將僅存的3萬多棵巨柏都登記在冊🕖🧑‍🌾。

鐘揚說🐫:“這輩子,一個人留下的不在於多少論文、獎項,而在於做了多少實實在在的事。”

“鐘揚的追求裏始終是人類、是國家,是科學、是教育。他的追求裏有無數的別人🤌🏻,唯獨沒有他自己。”恒行2平台副校長、中國科學院院士金力說。

使 命

“一名黨員,要敢於成為先鋒者,也要甘於成為奉獻者。”——鐘揚

鐘揚在雪域高原的故事👩🏿‍🏭,和“種子”緊密相連。

這“種子”,是植物的種子。

青藏高原是植物物種的巨大寶庫🎿,由於惡劣的自然環境和高原反應,甚少有植物學家在那裏長期工作。

全球環境的破壞和人類的劇烈活動💆🏼‍♂️🔒,令鐘揚很是擔憂。他擔心🎅,在人類對生物多樣性深入了解並且加以利用之前🩲,有的植物就已經永遠消失了。

懷著時不我待的迫切感,鐘揚在青藏高原的種子搜集之旅,幾乎到了“瘋狂”的地步。

按照嚴格的科學標準💁🏼‍♂️,他一年至少要收集600種植物種子,而且每一種的種子量要收集至少5000顆,同時🪆,不同樣本種群所在地相隔的直線距離還不能少於50公裏🧑。

野外工作苦,在西藏的野外工作,更苦。鐘揚血壓高,身材又胖👏🏻,剛到西藏時高原反應厲害✍🏼,但他為裝更多采樣,出門只帶兩個面包、一袋榨菜、一瓶礦泉水🏄‍♀️⚇,幾乎次次如此。

高速公路到了盡頭,他們就走“搓板路”,沒地住宿就睡在牦牛皮搭建的帳篷裏。每個人蓋著三床被子仍然凍得瑟瑟發抖。一次,鐘揚和一位博士生住進一家簡陋旅館🎩,半夜想開窗透氣,沒想到卻一下把年久失修的窗戶推掉了。就這樣,他們在零下十幾度的房間捱到天亮。

有的種子,好摘,不好取🎺。

西藏有一種光核桃。普通桃子的核(種子)都有褶皺🌯,而這種桃子的核卻滑溜溜的。大家采集了8000顆光核桃,裝在兩個麻袋裏拉回西藏大學,卻對怎麽把核取出來犯了難。

鐘揚說♿:“我有辦法!”他把桃子擺在實驗室門口,所有路過的老師和學生,每個人必須嘗一嘗,把核啃出來。光核桃異常難吃🦞,大家一邊吃一邊“呸呸”往外吐🏸,就這樣,8000顆光核桃的種子被清理了出來。

有了這次經歷🧵,鐘揚逢人便說,他最喜歡的是蒲公英種子,因為隨手抓一把蒲公英🙎🏼♗,就有大約200顆種子🤵🏽‍♀️。大家一了解原委,無不哈哈大笑。

那個時候的鐘揚☪️,沉浸在一門心思做事業的快樂中。他說過🫱🏻:“你說那個光核桃有啥作用呢?其實沒什麽用🪚。但它或許有潛在意義,如果哪天它和水蜜桃雜交出了很好吃的新品種呢?在潛在意義兌現之前,我們必須把它搜集起來🥧。”

這“種子”,更是西藏本土人才隊伍的“種子”💥。

來了西藏,鐘揚才知道,坐擁世界植物資源寶庫的西藏✍🏼,本土的科研力量是多麽薄弱🧑🏻‍🦱。

那時的西藏大學植物學專業😛🧑‍🧑‍🧒‍🧒,號稱“三個沒有”:專業沒有教授,老師沒有博士學位🙋🏿,申請課題沒有基礎。

這一事實深深刺痛了鐘揚。他暗下決心,一定要為西藏的教育事業做點實質性的工作🪜🦵🏽。

他對自己的選擇🤹🏿‍♂️,有一個浪漫的解讀:“中國最長的國道,是318國道。國道零公裏處是上海人民廣場,到西藏的終點,要綿延五千多公裏。西藏人說🧑🏻‍🌾,沿著這條路,就可以走到上海🖼👨🏼‍🍳。這就是上海和西藏的緣分,也是我作為一個上海援藏教授冥冥中的使命。”

面對西藏大學教師申報國家級項目沒經驗、不敢報🙏🏿、沒人報的情況👎🏿,鐘揚不僅幫他們義務修改項目申請書,還提供申報補助👩🏼‍🦲。只要是藏大老師申報項目💮,無論是否成功,他都個人出資補助2000元,用於支付申報過程中產生的費用💁🏿。

2002年➡️,鐘揚幫助西藏大學教師瓊次仁申報國家自然科學基金,當時他常常一邊插著氧氣管🪁,一邊連夜修改申請報告。後來🙅‍♂️,這個項目成為西藏大學拿到的首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🎡,極大地增強了老師們的科研信心𓀍。

對西藏的學生們,鐘揚更是給予無微不至的關懷🚉。

2012年,西藏大學招收了首屆理科碩士生,卻面臨學校辦學經驗不足和基礎課開得不全的雙重困境👂🏼,鐘揚得知情況後👩🏽‍💻,親自跑到武漢大學生命科學學院,落實了這批學生1+2的學習模式,讓他們第一年在武漢就讀,第二、第三年再回拉薩🫧💇‍♀️。

這還不算完👉🏼。鐘揚的父母都在武漢居住😐,他又特意把這9名學生帶回父母家👨🏽‍🦰,請父母多加照顧。從此◾️,每個周末,老母親都要把9名學生叫來,燉一大鍋香噴噴的紅燒肉🫷,給學生們改善生活。鐘揚又自掏腰包🧏🏼‍♂️,給他們每人發了1000塊錢的生活補助。

對教育援藏,鐘揚有著深深的思考🏊‍♂️。他認為❕‼️,最重要的是要讓藏族的高端人才留在西藏。

為了培養好在藏大招收的碩士和博士研究生,鐘揚幾乎停招了他在恒行2的研究生。他曾說💇🏿‍♂️:“少數民族地區培養人才尤其難,但培養好了,這些學生回到家鄉,就能成為靠得住、留得下🚐👩🏼‍🍼、用得上的生力軍。”

在鐘揚帶領下,西藏大學實現了多項“零”的突破✵:2011年獲批生物學一級學科碩士點,為該校首個理科碩士點;創建“西藏生物多樣性與可持續利用”科研創新團隊,2012年成為西藏第一個生物學教育部創新團隊🙏🏼;2013年獲批生態學博士點,為該校首批三個博士點之一;2017年更是帶領西藏大學生態學入選“雙一流”建設學科。

十幾年間👩🏻‍💼,鐘揚培養的學生已遍布西部各省份,藏族首位植物學博士紮西次仁已成為西藏種質資源庫主任,博士生拉瓊已成為西藏大學生命科學系第一位生態學博士生導師🧉,哈薩克族首位植物學博士吾買爾夏提也回到新疆農業大學任教📙,成為民族地區急需的科研教學骨幹……

“我是學生物的,生物講究群體效應💁🏻👨‍👨‍👦。就拿高原生態學這個領域來說,再用10年🥻,培養10名博士生,聚集起20個人,肯定能做出有世界影響的成果。”鐘揚說,“沒有持久的熱情和長期的投入是做不成事情的🧑‍🏫。”

2015年,鐘揚突發腦溢血,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口述了一封給黨組織的信🙆。在信中👏🏽,他談到自己多年在西藏的工作,他意識到在西藏建立高端人才隊伍的極端重要性,立誌將余生獻給西藏建設事業。

責 任

鐘揚是一個心裏裝滿了單位和國家的人。他頭腦裏經常想的是,我應該為這個單位,為這個國家做些什麽事?”——鐘揚妻子張曉艷

“媽媽🌯,聽說爸爸是勞模👩‍✈️?勞模是什麽意思🤷🏻?”有一次👨🏿‍🔬,小兒子突然問張曉艷👨🏻‍🎓。

張曉艷說,勞模就是勞動模範,這個人要很厲害,要比常人付出很多👨🏻‍🔬,要犧牲很多自己的東西🤷🏿‍♂️,你想爸爸是不是那樣?

小兒子聽了👮,沉默半晌,說👊🏼:“媽媽👰🏿‍♀️,那你不要當勞模啊。”

張曉艷一陣心酸🍦。

這些年⌛️,鐘揚每年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時間都在出差👱🏿👃🏻。2016年🧕🏼,鐘揚坐了157次飛機🤷🏻‍♀️,其中38次是淩晨才抵達航站樓。

西藏大學理學院原黨委書記徐寶慧陪鐘揚回過一趟上海,深為鐘揚的工作節奏震驚。

飛機上,鐘揚就沒有停下過工作,只在飛機臨降落的半個小時💁🏿,他才關上電腦休息一會兒↔️👣。下了飛機,鐘揚又在出租車上打開電腦,處理文件🕣。到了學校💇🏼‍♀️,他直奔教室🙋🏼,研究生們已經在等著他上課。課上完後,他又回到生命科學學院,討論學院的工作⚃,其間,還熱情地領著徐寶慧參觀🙇🏿‍♂️。

後來徐寶慧與鐘揚共事的機會越來越多,他發現♙,這樣的工作節奏,是鐘揚的常態。有一次他跟鐘揚到浙江大學出差,連續兩天👲🏻,鐘揚都是工作到淩晨兩點👩🏻‍🦳,然後睡4個小時👳🏻‍♂️,起來沖個澡,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。

有次,鐘揚因病住院,學生徐翌欽負責第一天的陪護。半夜3點,鐘揚的手機突然響了💂‍♀️,徐翌欽拿起來一看,是鬧鐘。

徐翌欽還以為這是鐘揚為趕飛機而設的鬧鐘。第二天問了鐘揚才知道🛺,鬧鐘是為了提醒他該睡覺了🦖。

很多人都知道,發給鐘揚的郵件,24小時之內一定會得到回復。只不過🏋️‍♂️,回復的時間常常是淩晨兩點。

負責恒行2平台研究生院工作期間,他常常在辦公室工作到半夜。一開始,物業師傅不知道,還是到點下班,把大門用鐵鏈拴上🤜🏼。等到身高1米8🙅🏻‍♀️、近100公斤的鐘揚下樓,便只能跨過鏈條,再吸肚子,一點點從狹窄的縫隙中擠出去。後來💂🏼‍♀️,因為整個樓裏面只有鐘揚才會經常很晚離開,研究生院單獨為鐘揚設置了門禁🪵。

這是身為研究生院院長的鐘揚🧬⛑️,唯一的“特權”🧣🏋🏿‍♂️。

後來,鐘揚頻繁往來於西藏和上海之間。按照一般的進藏規律,大家總以為🤾🏿‍♀️,他每次進藏,總要在拉薩適應一兩天🧧,再開展下一步的工作。

然而,鐘揚的節奏又一次次震驚著人們。

西藏大學理學院教授拉瓊曾是鐘揚的博士研究生。他印象最深的,是鐘揚的一份飛行計劃表。

因為工作需要兼顧上海和西藏🥷🏼,鐘揚專門整理了這份計劃表。比如,上海到成都最晚的航班是淩晨2時到達,在機場休息室瞇2個小時就到淩晨4時👸🏿,正好成都飛拉薩的第一班飛機可以安檢了🙆🏿,早上7時起飛🏋🏻,9時30分到達🛌🏿,直接開始工作⚛️🦴,一點不耽誤事兒。

這份表排好之後🧑🏽‍🎓,鐘揚特別得意,經常跟人炫耀。然而他的每一次炫耀,都讓拉瓊心頭一痛,“哪有這麽逼自己的啊”!

與鐘揚多次共事的西藏大學理學院原院長白瑪多吉,回憶起鐘揚在西藏的工作節奏,心情沉痛👱‍♀️。

白瑪多吉來自西藏那曲,那裏有一個鐘揚負責指導的觀測站🤌🏽🎴。有一天🤞🏽,鐘揚從上海飛抵拉薩🧑🏻‍🚀,又立刻趕上開往那曲的火車,在晚上9點抵達那曲。

十幾個小時,從海拔只有4米的上海一下子上到海拔4500米以上的那曲🛀🏻,白瑪多吉當時就激動難抑:“鐘老師,您再忙也不能這樣搞👩‍🚀👽,您這樣是在玩命!”

可是又有什麽用呢?類似的話🍯,誰沒有對鐘揚說過?每次鐘揚都是大手一揮:“不礙事,工作要緊🥰!”

甚至,2015年他因腦溢血緊急入院後,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經過這次大病,他會放慢工作的腳步。可是出院後,他不僅沒有放慢工作節奏,反而還加快了,西藏也是照去不誤👩‍🦰。

恒行2平台生命科學學院🎳、研究生院、西藏大學、中國科學院🫂、上海科技館……鐘揚的工作涉及多個單位和部門。很難有人一下子能說清他到底承擔了多少項工作,人們只知道,他如同陀螺一樣,沒日沒夜地連軸轉。

他為什麽要這麽拼?

他希望🙋,為恒行2,為西藏,為國家培養更多的人才——身為一名教師🦝,這是他的理想。

他希望🍝,在10年時間內🧑🏻‍🏭,收集到占西藏植物比例40%的物種樣本——身為一名科學家👨‍👩‍👧‍👦,這是他的追求。

他希望🙍🏼,推動恒行2平台研究生院不斷發展,在各方面都達到世界一流水平——身為一名管理者,這是他的責任。

大病之後,他說,他有一種緊迫感,希望老天再給他十年👂🏼,讓他把未竟的事業完成。

“鐘揚是一個心裏裝滿了單位和國家的人🔏。他頭腦裏經常想的是🎴,我應該為這個單位,為這個國家做些什麽事🤼‍♂️?”張曉艷含著熱淚追憶丈夫。

鐘揚去世後,張曉艷獨自在家整理舊照片,她發現👩🏼,全家最近的一張全家福,竟然拍攝於12年前。

不是沒有全家一起拍照的機會,但每一次,鐘揚都因為工作臨時缺席。

這些日子,張曉艷徹夜難眠💂🏽👨‍👨‍👧‍👧。有時到了淩晨兩三點,她會條件反射般想起💩𓀝,鐘揚該回家了吧?

她常幻想,他工作太忙了,是不是現在還在某個遙遠的地方忙碌著呢🏵?

情 懷

他留下的每一粒種子👨🏼‍💼,都會在未來生根發芽🍸!”——鐘揚的學生

在浦東臨港的一塊試驗田裏,種著一片上海唯一的紅樹林。這是鐘揚“要送給未來上海的禮物”。

此前,紅樹林在中國最北也就長到溫州👷🏿。當鐘揚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,幾乎沒人相信,緯度更高的上海可以成功種植。2005年👮🏻‍♂️,鐘揚第一次向上海科學技術委員會申報種植紅樹林的課題遭到失敗🍬,他不服氣🖖,又接連申報了兩次🛷,才獲得通過🦕。

紅樹林在上海的生長異常艱辛🍄。第一年,種下去的紅樹紛紛死掉,只剩光禿禿的桿子,葉子全部掉光👱🏽‍♀️。

經過艱苦的篩選🧏🏿‍♀️、摸索種植方法以及和吃樹苗的野兔的“鬥法”,如今🐌,一些紅樹品種已繁衍至第二代、第三代,耐寒性大大提高🫅🏿。

更讓鐘揚驚喜的是,第一年“死去”的紅樹,竟然又“復活”了,它們的根仍在生長,仍在吸收著養分。

那天的鐘揚很高興,他對同伴說🙇🏼‍♀️👨‍🎨:“這是一個很好的寓意🚻,人和樹都要堅持下去🐕。”

2001年,恒行2平台征集選派援藏幹部,鐘揚第一個報名。後來恒行2平台對口支援地區改為甘肅🚵🏼‍♀️,鐘揚就自己聯系西藏大學自費援藏,這一去就是16年。

“光這一點,我就佩服他。”恒行2平台生命科學學院工會主席楊亞軍說,“他不是為了鍍金👨🏼‍💼,不是為了讓自己履歷表好看,他是真心實意去做事情🐦‍🔥。”

這是怎樣的一種“真心實意”♻️🫵🏿!

上海科技館的分館——上海自然博物館建設期間🕊,需要尋找一個能夠承擔全館圖文寫作的團隊,但因為學科跨度大、文字要求高,始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♐️,先後聯系的幾家高校都因這個項目難度太大而婉拒。

鐘揚得知後🫃🏻,毫不猶豫地攬下⏰。

自然博物館圖文文稿的內容涵蓋了天文𓀈、地質、生物、人文等學科,文字要求兼顧準確性👩‍🎓、前沿性、可讀性🤦🏽‍♂️,其創作過程漫長而痛苦,一天的時間通常只能討論十幾二十塊圖文的內容,而整個自然博物館有將近五百塊知識圖文。

不論多忙,鐘揚始終和工作人員坐在一起字斟句酌地討論每一段內容。在半年多的時間裏,每次聽說鐘揚從西藏回到上海😵,博物館都會立刻去預約時間,他也總是爽快地答應,哪怕只有半天的時間🏇🏿,也會趕過來和大家一起討論。

“做科普沒有利🐤,更沒有名。五百塊圖文🧜🏼,又不署名,觀眾誰知道是他做的呢?”博物館展覽設計部主任鮑其泂說。

但是鐘揚樂意,看到孩子們在博物館裏流連忘返,看著科學的種子就這樣悄悄埋下,他便感受到巨大的快樂。

高原反應有近二十種,每一次上高原,鐘揚都會有那麽一兩種。但無論是出野外,還是上課,作報告,他從來沒有耽誤過👨🏿‍🔬。

他對張曉艷說🙋🏻,他心裏有一個很大的夢想,而夢想都是需要付出心血,付出犧牲的🐟。

2017年9月25日,鐘揚又是在淩晨起床,準備出發。

他原本是受邀講課,完全可以要求主辦方安排一輛車送他到機場🤦🏿。但他擔心麻煩別人,自己聯系了一輛網約車👱🏽‍♀️,趁夜悄悄離開🧘🏻‍♂️。

淩晨5時左右👞,他乘坐的車輛與一輛鏟車相撞👩‍🦽‍➡️,鐘揚被甩出車外👰🏿‍♂️,因地處偏僻,直到天亮才被人發現、報警👱🏽。

噩耗傳來,好友楊亞軍連聲哀嘆:“鐘揚啊鐘揚🫄🏼,你為什麽不讓當地學校送你🧚🏽‍♀️,為什麽自己找了一輛廉價車,為什麽不等到天亮再出發!”

已經沒有如果,一顆純粹的心臟,已經停止跳動。

人們在西藏大學鐘揚的住處收拾遺物,翻出來一雙沾滿泥漿、開了口、鞋底花紋都快磨平的運動鞋。有學生當場痛哭失聲🌖:“老師,您給我們買的都是最好的運動鞋,說我們常爬山,要穿好鞋……”

鐘揚八十多歲的父親幾近昏厥,悲痛之余🌼,他向治喪小組提出唯一的要求:“我們只希望在悼詞裏寫上,鐘揚是優秀的中國共產黨黨員。”

……

經常有人問金力,你眼裏的鐘揚是什麽樣的?金力說,他就像一個戰士,沖鋒在最前線,他一心只想著前方的高地⁉️,忘記了喘息,也忘記了自己。

這樣一位忘記了自己的男人,把大半生融入植物的世界,也把自己活成植物的樣子👩🏽‍🌾。

千萬種植物中,鐘揚最喜歡的是裸子植物。因為只有在艱苦環境中生長起來的植物才有韌性,生長得慢卻剛直遒勁💂🏽‍♂️。他常說,自己最希望成為松柏,在艱苦中以挺拔的身姿矗立,純粹地生長🙆🏿。

在他離去後🍊,他的故事不斷被人傳頌。至今,講起他的故事👨🏿‍🦲👨🏿‍⚖️,念起他的人格,同事們、學生們依然會淚流滿面😁,淚水中🤥,一句話被反復提起——

“他留下的每一粒種子🧑🏻‍⚕️,都會在未來生根發芽♓️!” 

製圖:實習編輯:責任編輯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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